元宇宙来了没？从颠簸中的微软谈起

微软官网展示的 HoloLens 2 企业用途效果图。

关注元宇宙的人，相信都知道 HoloLens，它是一款环形的头戴式电脑设备，可以通过附带的目镜显示数字信息......但它并未成为一款热销产品。作为微软进军 AR 市场的雄心产物，其新款开发计划被公司搁置的同时，也一直无法达到其最大买家美国陆军的技术要求。

根据前微软员工提供的信息和 LinkedIn 的资料，过去两年，已有 100 多名员工离开 HoloLens 团队，其中包括它的长期负责人。随着公司营收增速放缓，微软对这支拥有超过 1000 人的头显开发团队进行重组，并削减预算，以帮助缩减开支和人员规模。

“我们本有机会占领这个市场，”HoloLens 团队前总监 Tim Osborne 称，他已于今年早些时候宣布退休，“我们在很多方面都遥遥领先。”但是微软没有为这项努力投入足够的人力和资金，他说。

微软现任和前任员工称，多年来，团队一直致力于推动 HoloLens 的成功，然而，事实证明，开发头显及其所运行软件的难度远超所有人预期。其中一些人表示，微软的产品战略缺乏一致性和明确性。

微软方面则称，公司仍对 HoloLens 寄予厚望，计划在现有基础上继续扩展。微软企业公关副总裁 Frank Shaw 在一份书面声明中称，微软仍“致力于混合现实和元宇宙的方方面面”。最新的 HoloLens 产品也在各行业领域“帮助客户以新的方式进行合作和参与”。

使用 HoloLens 玩《我的世界》，官方效果图是这样的。

这并非该公司在硬件方面首次遇挫。过去几十年，微软一直在便携式媒体播放器、平板电脑和智能手机等设备领域先人一步，但最终却将这些巨大的新兴市场拱手让给苹果等竞争企业。与此同时，近年来微软在云计算和电子游戏等领域也都取得了相当大的成功。

十月时，微软宣布，由于 Windows 系统的需求受到 PC 销量下滑的影响，其上一季度的利润呈下降趋势，营收增长放缓。

AR 能够将 3D 图像或视觉指令等数字内容叠加到用户的现实世界视角上。一些科技行业人士认为，AR 比 VR 拥有更大的市场机会，后者能让用户完全沉浸在虚拟世界中——电子游戏就是很好的例子。两者都是广义上的元宇宙要素。

目前，Facebook 母公司 Meta 主要通过 VR 技术来推动其元宇宙业务，该公司销售配有 VR 技术的 Quest 头戴设备，让用户进入其虚拟世界。

与此同时，Meta 等科技巨头在 AR 领域投入数十亿美元。除了 Meta，Apple、Alphabet 旗下的 Google 都将在未来几年推出自己的 AR 头显设备。

十月初，微软宣布旗下软件产品将登陆 Meta 的 Quest 头显设备。有业内人士认为，微软此举是在赌 Meta 更有机会为元宇宙打造硬件。Shaw 称，微软致力于混合现实和元宇宙的方方面面，包括第三方硬件。

HoloLens 最初只是一个实验性项目，当时微软的电子游戏业务部（Xbox 游戏机即由部门推广）围绕未来的游戏系统进行了头脑风暴。据协助领导该项目的前微软工程师 Avi Bar-Zeev说，其中一个团队构想出了“Screen Zero（零屏幕）”的概念，即用 AR 头显最终取代所有其他类型的屏幕。

2010 年，微软造出的头显设备原型需要通过一根长电线与电脑相连。首次演示中，设备佩戴者可以看到数百个立方体在其周围漂浮。之后很快就有软件可以显示海豚在空中畅游的场景。

“该应用为消费者带来了令人眩晕的兴奋体验。” 曾试用早期头显设备原型的前微软高管 Stefan Weitz 表示。

希腊雅典的奥林匹克博物馆，一名游客在使用 HoloLens。

微软工程师 Alex Kipman 自项目伊始一直担任团队领导。他敦促团队将全部技术塞入头显设备中，这样就不用再通过电线与电脑相连。

Bar-Zeev 说，在当时，试图把所有技术都塞进一个头戴式设备是一项艰巨的任务。“我们对事物的可行性有十分教条和固化的假设，因此犯了许多错误。”他表示。

2015 年 1 月，微软首席执行官 Satya Nadella 在一次公司活动中正式发布 HoloLens，并称其为“下一个大事件”。未来，用户们将可以利用 HoloLens 与虚拟狗狗互动，并在设计项目中进行协作。在同年稍晚的一场电子游戏展会上，微软展示了 HoloLens 如何为玩家带来沉浸式的混合虚拟世界体验。

然而，3000 美元的售价对大多数消费者来说过于高昂。此外，人们对该头显的用途也知之甚少。于是，微软将其销售重心转向了企业客户。

为了测试 HoloLens 的诸多用途，微软成立了几个不同的小组，其中包括与 NASA 合作，帮助他们观察火星的表面。微软通过潜在应用场景的演示，向潜在的企业和政府客户推销这项技术。

国际空间站中的宇航员使用 Hololens。

其中一场演示在微软园区 92 号楼的地下室内进行。由于哪怕再轻微的移动，也会影响设备的运行效果，所有演示家具都被钉在地板上。自然光有时也会使传感器产生混淆。

当时在场的前雇员透露，演示过程中。微软让用户戴着 HoloLens 环顾四周，用户以为自己看到的是房间的实时扫描画面，而实际上，他们看到的是微软在早前构建的数字渲染。

在一次为执法部门准备的推介会上，微软演示了 HoloLens 可以如何帮助执法队伍识别枪手的位置，但有参与者透露，该设备其实远未达到微软所演示的水准。

微软发言人 Shaw 表示，科技公司在技术尚未完全开发之际展示产品的潜在用途，这种操作十分常见。“有时候功能准备就绪，但是后来由于各种原因，演示只能取消。”他说。

已有多家企业尝试将这些设备投入使用。Japan Airlines 尝试用它们来培训机组人员和发动机机械师，Airbus 则试图用它们来帮助员工完成制造飞机的复杂步骤。

供职于 Mercedes-Benz 美国经销商的机械师也开始在遇到维修困难时，戴上 HoloLens 与同事远程连线，其他地方的同事可以看到美国分部机械师的视野范围，告诉他们要检查哪些部件，从而指导他们完成维修。Mercedes-Benz 美国分部的现场技术服务部经理 Juergen Pietsch 表示：“解决问题的速度快多了。”

2018 年的淘宝造物节上，阿里巴巴举办了当时在中国最大的一场 HoloLens 活动。

于是，微软团队开始研发 HoloLens 2，它将扩大目镜视场，优化整体体验。而从游戏组起步的研发团队则先是被调到 Windows 操作系统组，接着又被调到云计算部门。部分前雇员表示，公司高管已经开始对该项目失去耐心。

微软发言人 Shaw 称，企业在开发新技术时需要调整预算、测试不同的管理架构，这很常见。“创新项目都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金钱，并定期进行评估。”他说。

2018 年，微软与美国陆军签署了一份价值 4.8 亿美元的原型机合同，其最终价值可能高达 218.8 亿美元。根据合同，微软将为美国陆军专门定制一款 IVAS（综合视觉增强系统）头显，帮助士兵进行战场训练和互动。

为此，微软需要将更多技术塞入其头显设备：摄像头、军用级传感器、无线电和夜视镜，还要加入防水和防震功能。

早期的测试暴露了许多问题。前微软员工透露，在作战演习中，头显设备与本地无线网络的连接会突然断开，导致内置的武器追踪器失灵，无法继续在战场训练中使用。同时，它也很难跟踪士兵头部的运动，因此也无法轻易在显示器上投射数字对象。

部分前员工表示，头显设备自重很重，佩戴并不舒适，其屏幕还会导致眼睛疲劳。有时，几个小时的使用后，它还会出现过热问题。

去年 10 月，美国陆军曾宣布将测试推迟近一年的时间。今年，美国国防部监察长在一份报告中透露，该合同“可能会导致高达 218.8 亿美元的纳税人资金被浪费”，最后买来一些士兵未必愿意使用的头显设备。8 月份，陆军解冻了合同部分早期资金，称这些头显已经展现出其发展前景，但为了纠正不足，大规模的推广可能会进一步推迟。

10 月初，Christopher Schneider 准将表示，美国陆军最近完成了第一轮测试，该头戴设备达到了陆军的大部分标准。他说，也有一些方面该设备“没有达到要求，需要进一步改进，陆军将着手解决这些问题”。

微软发言人 Shaw 表示，这些原型设备的创建就是为了解决技术问题，微软一直在努力修复这些问题，对产品进行优化。“最新版本的头戴设备已经达到陆军的大部分评估标准，同时也发现了一些其他需要改进的地方。”他说。

前微软雇员表示，微软在与陆军合作的同时，也开始尝试开发一条更加轻便、实惠的消费产品线，并与三星电子进行合作，利用其在消费设备方面的优势进行互补。此外，微软还在尝试升级 HoloLens 2 的企业版。

前雇员称，他们搞不清自己的任务是什么，加上超负荷的工作量，已有 100 多人从团队离职，其中许多人跳到了 Meta。

去年年底，微软首席财务官 Amy Hood 与公司高管召开了一系列会议，为可能出现的经济衰退做准备。与会人士透露，微软决定对投机性项目进行削减，专注增长型领域的投资。最后，混合现实（MR）团队预算被砍，消费者头显计划遭到取消。

据前微软员工透露，微软已经搁置 HoloLens 3 的开发计划，并放弃与三星的合作。国际数据公司 IDC 的数据显示，自推出以来，HoloLens 的总销量约为 30 万台；而分析师估计，Meta 在 2020 年底推出的 Quest 2 VR 头显已售出约 1700 万部。根据商业媒体 Insider 此前的报道，微软已经取消了 HoloLens 3 的开发计划。

与此同时，微软首席执行官 Nadella 开始对公司的整体元宇宙战略产生了更大的兴趣。与会人士透露，Nadella 每隔两周就会和公司高管召开会议，专门讨论这一问题。

今年 6 月，微软宣布，HoloLens 团队元老级领导人 Alex Kipman 即将离职。多年来，微软一直在调查他的职场行为，其中也包括他的管理风格。

对此，Kipman 回应称，离职决定由双方共同商定，“主要基于公司的业务和发展计划，与所传针对我的行为或管理风格的调查无关。”

微软方面则表示对员工问题不予置评。

Kipman 离职后，微软 AR 部门被拆分为硬件和软件两个部门，一些员工开始对 HoloLens 的未来和微软的硬件战略产生质疑。

目前，HoloLens 和军事项目等硬件计划由微软首席产品官 Panos Panay 负责监督，软件业务则被交给负责办公协作产品 Teams 的高管 Jeff Teper。

在 7 月的一次公司会议上，Nadella 称，对于元宇宙，“我们正在采取一种软件主导的方法”。

元宇宙市场未来将由哪些硬件、技术和企业（如果有的话）占领，目前尚未明晰。前 HoloLens 员工 Bar-Zeev 称，微软在 AR 硬件早期迭代中遇到的困难表明，准行业先锋们要想脱颖而出，必须保持高度专注。

“微软的整个开发过程大量聚焦如何引人激情畅想，该产品将为世界带来怎样的变革，”他说，“然而他们真正应该关心的是，和智能手机相比，它的优势何在。”